口述:廖艳晖,深圳市自闭症研究会理事长,深圳市守望心智障碍者家庭关爱协会理事长。
整理:姚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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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此次悲剧中的轻生母亲,就是在主观上和客观上都得不到支持。这决不是某个人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社会系统的问题,整个社会支持体系的问题。改造系统,提升社会支持体系,才有普遍意义,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乐见岛:守望协会的声明主要向残联和民*部门呼吁,是不是想用正面的呼吁和倡导,去代替可能被认为是负面的批评?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是否觉得这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廖: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真相并不清晰,我们无法做出论断,去指责哪一方,无论批评轻生的母亲,还是批评可能造成这个母亲轻生的家长群,可能都不合适。
在我看来,这个家庭的无助是不意外的。如果人们无法获得合理的社会支持性体系,其实每个人都是弱者,都是受害者。要避免悲剧的发生,就应该去弥补现有社会支持体系的不足。不能不承认,无论是我们创办的家长组织,还是其他社会服务机构,还是精协及其他相关部门,都没有很好地发挥社会支持的作用。
我们希望能制度化、系统化地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声明更多是想表达这层意思,即在社会支持体系中,家长联盟尤其应该更多地帮助困境中的家长。
跟许多其他家长比起来,我在这个领域的经历要多一些。因此单就个人角度而言,我特别能理解轻生母亲所处的情况。我的孩子在社区中,也有类似遭遇,也被欺负、被打。他从幼儿园开始就被人拒收。
之后到小学,进了像星星雨这样的特殊学校,不是普通的学校,他都仍然被另外几个班的家长联名,要赶他走。其实那些家长跟我一样,他们的孩子都是自闭症。可见这种情况很普遍,一旦某个孩子的情况跟别的孩子不同,大家可能采取的自保方式就是拒绝,就是隔离嘛。
乐见岛:所有的悲剧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一次悲剧都是多余。但关键问题在于怎么解决问题,有哪些办法可以减少悲剧的发生?
廖:一个是改革现有的教育体系。其实所有的普通学校,都有可能接收有特殊需求的孩子。你为接收这些孩子做了哪些准备?你对这些老师,对同班的家长和孩子,都有哪些支持?我们现在的随班就读只是把人放进去,做到了所谓的“零拒收”。
但这远远不够。这只是在物理空间上把人放在一起,没有对现有的支持体系有所改造。最紧迫的任务还是改变这个环境,让这个环境更包容,让更多的人能融入进来。这个环境包括学校制度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包括人的接纳意识。
要构建一个接收多元的人的开放体系,这个支持体系、服务体系就应该是多元的。社会是多元的,人是多元的,生命状态是多元的,为什么教育方法、服务设施都这么单一呢?这么单一的状态,自然没法满足相关需求。
另一个办法,是现在的学校,完全可以增设有关平等意识、接纳意识这方面的课程。不再像从前那样停留在思维和口号层面,而是让大家明白,如何真正去关爱、帮扶别人。每个人的选择不只跟自己的利益相关,而是跟所有人的利益相关。
学校的支持,不单是前面说的设备、制度、资源,更多的还要有文化。文化上的支持就是从这些日常的教育中来的。可是我们现在的学校有多少资源投到这上面?提到融合教育,大家想到的更多是资源教室,志愿教师,社工等等。但是在人的理念、意识这一块,投入的还是非常少。
这个社会中也许有80%的人属于普通群体,但即便普通群体,他们的孩子也会有很多问题,比如心智问题,比如精神障碍问题等等,这些问题,很多都与校园霸凌有莫大的关系。普通人也未必能幸免于悲剧。我们说接纳意识与平等意识的教育,不只是特殊孩子的需要,同时也是另外80%人群的需要。
学校增设这样的培训课程,我觉得完全可行。这只是把法律规定的人人平等落到实处。接纳特殊儿童,主要基于人人平等,而不是说:“人家是残障者,我是健全人,我要去包容接纳”。
如果一直坚持这种居高临下的思维,现状就很难改变。我们希望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明白,我们的社会是共建的,同时也是共享的。你并不只是在付出,你帮助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帮助你自己。
广州这个悲剧对我们是提醒。应该反思整个社会系统。系统不改变,这样的悲剧还会发生。因为真相不清晰,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打人,打得有多重,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对我来说,我的任务不是去做侦探,不是去当柯南,不是只执着于事件本身,而应该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