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10日,是淮海战役(国民党称“徐蚌会战”)胜利70周年纪念日。解放战争时期,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中原野战军在以徐州为中心,东起海州(连云港),西至商丘,北起临城(今枣庄市薛城),南达淮河的广大地区,对国民党军队进行了战略性进攻。淮海战役于年11月6日开始,年1月10日结束,人民解放军以伤亡13.4万人的代价,消灭国民党军队55.5万人。淮海战役是三大战役中解放军牺牲最重,歼敌数量最多,政治影响最大、战争样式最复杂的战役。也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三大战役的第二个战役。淮海战役的胜利,使长江中下游以北的广大地区获得解放,为解放军渡江作战奠定了基础。
济南市民姜廷银、姜廷宝的父亲姜瑞福,是一名曾参加过济南战役、淮海战役的解放军老兵,在济南战役中曾炸毁茂岭山上的国民党守军碉堡,他所在的二营四连被命名为“茂岭第一连”,并记集体特等功,姜瑞福也被授予“英模功臣”称号,在全景式记录济南战役的纪实文学作品《济南攻坚战》一书中,就记录有姜瑞福的事迹。在淮海战役胜利70周年纪念日来临之际,兄弟俩根据当初父亲的回忆写成此稿,作为对父亲那一辈革命老战士的纪念。
参战者回忆淮海战役:水壕里到处是鲜血,灌满鞋里粘住脚趾
——纪念淮海战役胜利70周年,参战者后人缅怀父辈战场上的战友情
姜廷银姜廷宝
悠悠岁月,淮海战役己经过去70年了,无奈时光无情,老兵凋零!这场旷日持久且被史学家、军事家称为“一战定江山”的战役,其惨烈程度是空前的!尤其是淮海战役的首战——碾庄围歼国民党军黄百韬第七兵团,更是决定了淮海战役的结局!我们为前辈们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所感动,为战役的惨烈程度所震撼,而更为前辈们战场上的同志战友情所感动……
年9月下旬,人们还沉浸在济南解放的喜悦之中,父亲姜瑞福所在华野九纵由于济南战役伤亡巨大,正在济南明水一带休整,补充兵源,练兵备战。父亲在济南战役马家庄的巷战中身负重伤,医院治疗,未登伤势痊愈,他就要求出院赶回所在部队,投入到紧张训练中。10月30日,父亲所在九纵接到命令,挥师南下与华野其他纵队一起围歼国民党军黄百韬第七兵团。
年轻时的姜瑞福
准备向徐州收缩的国民党军黄百韬兵团,统辖五个军十几万人,车马辎重较多,行动迟缓,被我华野几个纵队一路强行军,围堵在徐州邳县碾庄仅有十几平方公里的陕小区域里。
碾庄,周围地形平坦,村庄、房屋林立,周围又有两条又深又宽的水壕以及防水患的厚厚土墙,并布满了鹿砦等障碍物,碾庄附近以前是国民党军李弥兵团防区,工事构筑完整坚固,易守难攻。要想通过水壕,必须通过南门一座不足百米的石桥,这里有敌军十几挺重机枪把守。
国民党军第七兵团司令黄百韬,一直是我军的死对头,他也自知罪孽深重,想顽抗到底,报效蒋家王朝。等待在华野指战员面前的将是一场血战、恶战……
国民党军第七兵团司令黄百韬
大战在即,战友们相互勉励留遗言
敢打大仗恶仗,一直是华野九纵的老传统,孟良崮、潍县、济南战役打出了个“铁军”,这次又是主攻莫属!战士们群情激愤,都想在战场上立功,几个“解放兵”得知家里分了土地和粮食,感受到解放军官兵平等,首长身先士卒,对待士兵和蔼可亲,个个也是斗志昂扬。一个刚编入部队的小“解放兵”和父亲最投缘,他从小是个孤儿,是爷爷把他拉扯大,国民党军队抓壮丁时爷爷拦着不让抓,结果爷爷被国民党兵用枪托子砸死了。这个小“解放兵”对父亲说,等全国解放了,他想让父亲顺道陪他回家看看,想给父母和爷爷立个碑,几个乡亲看到他被国民党军抓了壮丁,他还想让父亲以党员的名义帮他证明:他现在是解放军了!战友们相互留了家庭地址和亲人的名字,大家互相约定:一旦自己牺牲了,活着的战友就给自己的家人捎个信,告诉家人自己不是战场软蛋,是为革命牺牲的!
我军由于追赶敌军,行军速度太快,后勤保障一时跟不上,指战员们几乎是饿着肚子打仗!战士们把省下的干粮饼子留在冲锋时咬上几口,干部、党员、老兵们都把节省下来的口粮匀给新兵和突击队的同志,自己却忍饥挨饿!
敌军向攻击水壕的我军将士疯狂地倾泻弹火,战士们每次冲锋都会有许多的伤亡,转瞬间战友们就阴阳两隔!水壕里满是牺牲战士的遗体和鲜血,父亲和活着的战友每次攻击回来鞋里都灌满了血浆,连脚趾头都粘住了!在一次攻击水壕的战斗中,父亲的这个小战友也被敌军的子弹击中,倒在水壕里牺牲了。
油画《淮海战役》
碾庄战役持续了12天,最后父亲所在九纵率先捣毁了碾庄圩敌兵团司令部,黄百韬逃跑间身中流弹阵亡,我军取得了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重大胜利!父亲所在九纵为此也伤亡了一万多人!
黄百韬阵亡处
碾庄战斗结束后,父亲所在的华野九纵又与其他野战军围歼国民党军黄维兵团和杜隶明兵团,取得了淮海战役的伟大胜利!
姜瑞福保存的淮海战役纪念章
姜瑞福荣获的解放奖章及证书
一诺难践,父亲留下多年遗憾
淮海战役结束,父亲所在部队经过短期休整,又奔赴到新的战场长江北,参加渡江战役。就是这次战役,父亲丢失了他珍藏的战友通讯录,给他留下了多许遗憾!
姜瑞福的革命伤残军人证
母亲生前曾多次说起过,全国解放后,父亲第一次回家探家,虽然时间有限,他仍去找地方政府查询那位牺牲小战友的信息,可是由于信息不详,没有查到。年10月,父亲参加完南京军区高级步校的学习,就坐车直奔刚建成的淮海战役纪念馆凭吊牺牲的战友,也没有找到那位小战友的墓碑和名字。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一位调至徐州军分区任职的老战友高叔叔回山东探亲时,顺路来看望我父亲,两人把酒欢聚重逢之余,高叔叔对父亲说:“老战友哇!我查过多遍,都找不到他的信息……我代你在无名烈士区域祭奠过了……战争年代,死了那么多人,我们活着的人要代他们好好的活着!”父亲端起酒杯向地上洒了些,伤感地说:“那天硬逼着他换上了我送给他的鞋,一个饼子他掰开又塞给了我一半!”父亲端着的酒杯与高叔叔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道:“是啊!比比他,比比那些牺牲的战友,我们比他们强多了,他们那么年轻,什么都没有!”高叔叔说:“黄百韬就是个战争狂人,到死都不投降,我们能活着走出那场战争,都是幸运的……”
父亲一位老战友的父亲在济南近郊居住,老人健在的那几年,每年春节和老人生日,父亲总要带着我们去给老人拜年贺寿,直到老人辞世!
岁月荏苒,时光流逝,父辈们在战场上结下的深厚友谊,给我们儿女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让我们逐渐读懂了父亲,也让我们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