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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f03mXLrtdr - 2020/1/25 15:09:00
【 北方的来信 】    作者:三年    (一)    “二丫,你爸来信了,来信了”,二婶刚从街上回来,背着背篓,拿着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一瘸一拐的从远处赶来。    “哎,二丫,你二婶喊你哩”,奶奶看了一眼二丫,放下膝盖头的簸箕,撑着拐杖朝二婶走去。二丫在门前的小河边洗衣裳,听到二婶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在太阳的余辉里,看到二婶,奶奶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那么近的距离,一瞬间显得很远。     “这娃命苦,命苦哇”,奶奶抱怨,向二婶诉苦,她已经习惯这样和别人说起二丫。     “谁说不是呢?”     奶奶接过二婶给的东西,回头看看在河边洗衣裳的二丫,在落阳里奶奶眉头皱纹被一圈圈挑起,两鬓发出荧光。     “三婶,我就回去了,狗儿还等我煮饭呢?”,二婶背起背篓要走,“二丫,我走了啊”。二婶走了几步,从背篓里掏出一包糖果,塞给奶奶,奶奶还等不及拒绝,二婶提起背篓,就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夕阳里。     “二丫,看你爸来信,快看看。”     “阿婆,我不读书哩”,没理会奶奶,二丫收拾了洗好的衣服,晒在院子的竹竿上。     “说啥傻话,你爸是我们村读书人哩,你也要一样”,奶奶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院子里,狗啊,鸡啊,都找个合适的地方歇息,远处传来放羊人的歌声,太阳丈把高,稍后再低,最后直接站在山头,余辉洒在院子里。    “你不读书,你爸会怪我哩”    “阿婆,我爸是咋样地人,咋还不回来。”     奶奶继续着手里的活,沉默,不时抬头看看对面小路上回家的人,看看夕阳里的山沟,还有那流淌的小河。    “他们都是说我爸是坏人,还杀过人哩。”    “乖孙,别听他们瞎说。”    二丫没说话,继续把衣服往竹竿上挂,拉开皱巴巴的衣角,好像拉开夜幕一样费力,此时,夕阳的余晖爬上了对面的山,下地的人也赶着最后一抹余晖回家。    “你爸啊,人好,心眼好,有出息,……”,奶奶说起爸爸,说起十五年前,奶奶说着说着就用衣袖擦擦眼角。    夜深了,星星在天空俯视,看着这个宁静的小村庄。远处还传来狗叫,微微泛*的灯光,在山坳眨巴眨巴。破蔽的土屋里,一盏煤油灯,灯芯很细,光很弱。    “阿婆,你睡吧,不要等我”,二丫在微弱的灯光下翻着高考复习资料,不断演算习题。    “考试哩,就可以上省城读书”,奶奶叨念着,凑近灯光给二丫缝制过冬的衣裳,儿童白癜风怎么治一针一线,奶奶娴熟的操作着针线。     二丫继续做题,偶尔思考,偶尔打个哈欠,盯着本子不停的写着,不停的画着。     “二丫,早点睡,”夜深了,奶奶放下手里的活,朝卧房走去,透过半掩的门刮来凉飕飕的风。时而,有奶奶蹒跚的身影,有奶奶绊倒脸盆的声音,还有拐杖摔倒的声音。在夜里,这些声音显得很大。似乎,穿过了村子,穿过了山坳,穿过了爸爸所在的城市。    二丫打开爸爸寄来的信,还有一沓皱巴巴的钱,读着读着就趴在小木桌子睡着了。    夜深了,远处村子的狗叫声,微暗的灯光都渐渐退去,夜静得让人发寒。    第二天,二丫被透过窗户的一抹光惊醒,瞥见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抬头四处张望,不见奶奶,心里慌得厉害。甩了被子推开门出去,被早晨的阳光刺得难受,顿时眼前冒出许多小星星。    等二丫回过神来,才看见奶奶撑着拐杖,提半桶水从小河边走来,半边裤腿已经全湿了。    “二丫,醒啦!”笑着,皱纹托起奶奶空洞的双眸,“睡觉,下回到屋睡。”二丫沉默,呆呆的立在门前,她想向奶奶走去,但是她怎么也移不动自己的脚步,突然,她看不见奶奶,她想喊,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阿婆老咯,抱不动二丫哩。”奶奶独自呢喃。    过了半晌,二丫没说什么,她也不需要说,才径直地跑过去帮奶奶提水,水浸湿了两个人的裤腿。水滴画出一条长长的线,很长,很长,……    (二)    几天后,二丫就要高考了,她是本村第一个参加高考的学生。全村人都期待着,就像自己的娃儿考试一样的期待。奶奶,这半年来没少费心,攒钱给二丫买书,买补品。奶奶又老了,走路也更慢,从小河边到家足足要用十分钟,满脸年轮,被雕刻在奶奶的脸上,一道道深深的沟,分割了奶奶的脸颊,……    “阿婆,煮什么呢?”二丫放学回家,一阵香味儿扑鼻而来,她极度紧绷的神情,眉头紧锁的裂痕,慢慢散去。    “你闻闻,你闻闻,真香。”奶奶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灶房,揭开锅盖,得意的到哪里看白癜风比较好冲着二丫笑。    二丫没见院子里一直围着人转的老母鸡,她明白了,也冲奶奶一笑。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二丫,你爸来信了,你看看”,说着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水,从破旧的抽屉捞出一封信。    “我爸,他回来不,我考试哩?”    “撕开看看,快看看”    奶奶呆呆的看着二丫,看着二丫撕开信封,看着二丫仔细的盯着的信。    “二丫,你爸回来不?”    二丫半晌没回答,低头啃着奶奶不断送到碗里的鸡肉,此刻,她想哭,但是她压制住了往眼眶蹦的眼泪。    “他,他……很忙。”    “哦,……”声音很小。    “阿婆,你也吃。”二丫低着头,往奶奶碗里夹了一块肉。    “你爸等着你去省城读书哩。”    “阿婆,你吃,我有着呢。”二丫又从锅里捞了半天,把一块鸡骨头送到奶奶碗里。“二丫,你吃,补补脑子”,奶奶笑得灿烂。    夜深了,二丫已经“睡着了”,奶奶在祖宗面前祷告。    对着爷爷的牌位,“老爷子,咱孙二丫过了明儿就考试哩,你在那边保佑她,我给你烧纸钱。”奶奶把纸钱一把把送进火盆。    对着二丫母亲的牌位,奶奶哭了,“秀儿,二丫长大哩,个头比你还高,头发黑黑的,像她爸。”把纸钱又送往火盆,抹着泪,她从来没这样过。“秀儿,保佑二丫,健健康康”。二丫母亲因为难产而死,二丫不曾见过母亲,难怪奶奶哭得那么伤心。    那夜,奶奶向所有神灵祈求保佑,她哭了一夜,……    二丫,听着奶奶的祷告,也哭了一夜,她想爸爸,想那个未曾叫过一声的爸爸,她想她的考试,她想她未曾见过的,死去的母亲,她最想的还是她的奶奶。奶奶老了,生活不能轻松自理了。    第二天,二丫睡到中午才起床,她睡够了,懒洋洋的翻开书,没心思看,扔了书,她走到门前小河边,看着水哗哗的流,流水好似在说,“二丫,我带你去,带你走出去,……” (经典美文 )    再一天,二丫参加考试,她住学校,再一天她顺利完成考试。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杨琴,你一个人啊?我送你吧。”一个男生想要帮她,高高的个儿。     “他们忙,不用,谢谢!”二丫拒绝,她把铺盖装进背篓,她把沉默装进背篓,也把泪水装进背篓。她没哭,她发誓她不会再哭了。    回家,没有人再问起关于高考,一切恢复正常。高考是什么,村里人也是道听途说,只是认为通过高考可以到省城去生活,仅此而已。    二丫不想考试的事儿,考试好坏,于她都是好事儿。她不想去省城,她惦念着奶奶。她从来没走出过大山,她害怕一个的生活。“心似平原跑马,易放难收”。村庄,小河,一切都在二丫的脑海清晰又模糊。    一个多月后,她收到了入学通知书,收到了去北方某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她若无其事的把通知书放在破旧的抽屉里,奶奶看着二丫,没说什么,笑,没几颗牙齿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笑。    二婶送来了瓜子儿,村长送来了核桃,腊肉,三姑及其他叫不出名儿的亲戚送来各种东西。奶奶,又把家里的仅有的鸡蛋呀,豆子呀什么的回送给他们。对于这些,二丫什么都没说,成天看着对面山上的小路出神儿。    在要入学的前几天,村长陪着乡长来到村子。村子除了杀人或是犯更大的事儿外,不然乡上的领导是不愿来的。乡长的秘书开着车子,喇叭按得贼响,黑色的车到了村子变成了*色。乡长送来了一笔抚慰金,嘴里叭叭的打着官腔。 二丫什么也没说,一直“嗯嗯,呵呵”的应承着。    其间,二丫被奶奶使去叫村长,说乡长有事儿商量。    二丫叫来了村长,叫来了村支书。    “杨琴,我把位子给你留着,毕业就回来工作。”乡长最后承诺。站起来,握了奶奶的手,握了二丫的手。    奶奶撑着拐杖起身,把核桃仁,瓜子仁什么的,送给乡长。二丫瞥见奶奶眼角的泪花,她猜想无数种关于乡长与奶奶谈话的内容,奶奶没说,二丫没问。    全村人,也把自己的最好的东西拿出来送给乡长。二丫没给乡长承诺什么,她只心里想着要不要去省城读书,要不要离开奶奶。    孩子们,看着父母亲,把肉啊,鸡蛋什么的送进乡长的车子里,呆呆的看着,敢怒而不敢言,眼巴巴的看着车子留下的一道道灰尘,一直目送车子消失在山的那头,嘴里叭叭的说着什么,没人听得懂,……    那个夜晚很黑,打雷了,下雨了。二丫陪着奶奶,一直坐到深夜,奶奶一直嘱咐二丫照顾好自己。二丫,什么也没说,在屋里头收拾衣服什么的。忙了一阵,婆孙俩围在炕头谈心,她听奶奶一直说话,她只想这样听奶奶说话,到天亮,到后天离去,到毕业,到结婚生子,……    那夜村子里,狗叫得厉害,奶奶睡得很沉。二丫,被几声鸡叫惊醒,这时已经天大亮,睁开眼看到奶奶还在熟睡,没叫醒她。二丫悄悄起床,烧火做饭,过了好久,屋子里还是没声音。二丫跑到床边叫了几声,奶奶没反应,二丫哭了,隔壁的二婶听到哭声赶来,叫了几声,奶奶还是没反应,二婶哭了,村长来了,叫几声,奶奶还是没反应,……    奶奶静静地睡着,她确实累了,她也应该休息了。伴着二丫的哭声,有人讨论着。    奶奶去逝的几天来,二丫一直在哭,村长劝二丫说,“死者入土为安,把阿婆下葬了吧。”    二丫哭着点点头,二婶看着伤心欲绝的她,也偷偷地揉揉眼睛。葬了奶奶,二丫准备离开村子,她想要到北方去找爸爸,她唯一的亲人。她要告诉爸爸,奶奶很想他,要问他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离开的前夜星星很多,二丫累了,倒在二婶的怀里睡着了。二丫做了一个梦,梦见奶奶一直朝着她笑,奶奶告诉她,自己到了省城,到了妈妈,爷爷那儿,旁边还有个陌生男子朝奶奶叫“妈”。奶奶,叫二丫不要挂念,要二丫去省城读书,她会一直陪着二丫。二丫哭了,想要去拉奶奶的手,抓不到,她穿过了奶奶的身体,还是抓不到,奶奶一直冲着二丫笑,二丫哭了,泪水犹如门前的小河,从眼角流下,一直流……    (三)    几天后,乡上来车,来接二丫去省城读书。二丫看着村庄,看着村里人,眼泪哗哗往下流。二丫扑倒在二婶的怀里,她感觉到母亲般的温暖,二婶为她擦了眼泪,告诉她要坚强。村庄,小河,破蔽的老屋,在车子的移动里远去,渐渐地远去,一个碗口大,一个馒头大,一颗豆子大,最后在车子拐弯处消失,……    她被送上了前往省城的,前往北方的火车,陌生的世界让她孤独,看着一路陌生的人,她紧张与恐慌,一直发抖,但是她没有让人看见。    到了省城火车站,她不知道怎么走,紧紧的抓着背包带,紧紧的随着一位列车员,尔后,他们朝一对年前的夫妇走去。    “刘警官,这是杨琴。” 列车员向中年的夫妇打招呼,二位也迎上来。    “二丫,你来啦。”年轻女人叫她小名,二丫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她,她看到了母亲般和蔼。    “谢谢你”,中年男子与列车员握手道谢。    年轻女人牵着二丫的手,中年男子帮她提行李。    “我爸,我爸怎么没来?”二丫羞涩的低着头问。    “他,他……”年轻女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杨琴,你爸工作忙,要我们先接你回去。”    “哦!”二丫的期盼再次破灭。    这对中年夫妇是二丫爸爸的同事,刘清及妻子杨芷。在信里,二丫常听爸爸提起,所以二丫在列车员叫“刘警官”的时候,她就知道是他们。    回到刘清夫妇住处,新的家让她手足无措。刘清夫妇没有娃儿,杨芷把二丫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几天后,二丫又问起爸爸。刘清和杨芷经过思量,不再想隐瞒二丫,告诉了她实情。    二丫才模糊的知道了一切。    原来,二丫她爸当了兵,退伍后留在省城做警察。一年准备回家过年前,接到上级通知,说最近有一批贩*分子活动,要他们延期放假。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与贩*分子搏斗,二丫的父亲身中数弹,抢救无效而死。死前,二丫的爸爸托刘清照顾奶奶和二丫,刘清就充当二丫的爸爸定期给她写信寄钱,一寄就是十五年,一直通过各种方式,照顾二丫及奶奶。刘清得知二丫考上大学后,刘清把二丫爸爸牺牲的实情托乡长告诉奶奶。几天后,却得知二丫奶奶去逝,为此愧疚于心。    二丫听完了哭着摔门而去,她独自跑到街上。街上到处是灯,没有人。二丫在星空里看见了爸爸,穿着警服朝她敬礼,二丫看见了奶奶,奶奶一直朝着她笑,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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