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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9/8 19: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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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是充满幻想的,也是不切实际的。在现代这个去神话,祛魅化的社会中,很多人只是把神话当作普通的故事来读,并不能了解其中的深意。神话是人类童年时期对世界的认识与感悟,蕴藏着古人理解世界原始思维与内心情感。因此我们不能只把神话作为简单的想象。

也正如拉法格所言:“神话既不是骗子的谎言,也不是无谓的幻想的产物,它们不如说是人类思维的朴素的和自发的形式之一。只有当我们猜中了这些神话对于原始人和它们在许多世纪以来丧失掉的意义的时候,我们才能理解人类的童年。”上古神话在灾难的讲述层面蕴藏有多层意义的表达,集中表现出先民的情感意志,尤其体现的精神至今还产生深远的影响。

一、上古灾难神话蕴含的文化精神

1.舍小我为大我的自我牺牲精神

灾难神话中涌现出很多舍小我为大我的英雄,他们往往为了集体而舍弃自己的利益具有鲜明的自我牺牲精神。所谓的自我牺牲精神是指:“个人为了维护和保障社会的整理利益或他人利益,自觉地舍弃牺牲个人利益的高尚品质和崇高境界。”类似于西方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在我国神话中最具有牺牲精神就是鲧了。

鲧不忍看到人们承受疾苦,为了制止灾难,鲧违背帝命,窃取息壤阻塞洪水,后被天帝命令祝融将其杀害在羽郊。这里的鲧为了保障他人的利益,不惜舍身自我,展现出了崇高的牺牲精神。

此外,女娲也具有牺牲精神,《淮南子》中讲述了在天塌地陷后带来一系列的灾难,而女娲在为人们完成她所能做的一切工作之后,也终于休息下来了。这里的休息也就是死去,虽然死去但是却没有灭亡,而是发生了转化。

如《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大荒西方有一处原野,叫做栗广之野,那里有十个神人,名叫女娲之肠,横断了道路一字排开,做守卫原野的工作。女娲同样是为了人民安居乐业,过渡辛劳而牺牲的。

以上介绍的是牺牲生命为代价,表现出的崇高精神。而还有一些神话中的人物虽然并没有牺牲自我,但为了拯救百姓也勇于牺牲自我利益。如在面对天空中十日并出的情况下,后羿不惜触怒炎帝,将天空中多余的太阳射下;大禹为治理洪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等等,都体现出了为了广大人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2.对灾难的顽强抗争精神

在原始社会时期不仅有自然带来的严重灾难,也有战争带来的人为灾难,先民在于其进行斗时争是均展现了顽强的反抗精神。在原始初期,先民为求其生存同周围的自然界作斗争,此时他们尚未脱离自然界,对自然界中的神秘力量充满着敬畏与崇拜,自然界中的各种动物,植物都成为了他们眼中的“神灵”。

自然灾难的所具有的神秘力量使得原始先民敬畏、恐惧,而早期的灾难神话则体现出与自然抗争、征服自然的愿望。如我们所熟知的“精卫填海”

炎帝的女儿女娃在东海游玩,不幸被淹死了,之后化身为鸟名曰精卫,而她经常衔西山的石子或者小木头填于东海,想要把曾经夺去她生命的大海填平。精卫对大海的反抗形成了一组强烈的对比,虽说可撼动大海的力量微乎其微,但是这种抗争的意愿比宽阔的海更为深远,更值得令人赞叹。

与之相似的是“夸父逐日”神话也体现了抗争的意愿。夸父想要和太阳竞走,由于口渴,而饮尽黄河,渭水,仍不满足,转向北喝大泽水,而最后没到就渴死了。这实则是反映旱灾的严峻情形。

夸父追日便是人们用不自觉地方式表达一种与炎热作斗争的意志。夸父最后倒下了,他手中的杖化为林木,为人们遮阴避阳,驱赶炎热。夸父虽死,但其父为邓林依然与干旱作斗争。袁珂先生曾评价过这个神话:“夸父逐日应当看作是古代劳动人民对光明和真理的追求,或者说是与大自然竟胜,征服大自然那种雄心壮志。”

随着社会的发展,公有制度慢慢瓦解私有制开始形成并逐步形成阶级对立,底层的劳动者被统治者压迫与剥削,因此在他们的幻想里就有了反抗的愿望。

高尔基曾说:“奴隶主愈有力量和权威,神就往天上升得愈高,而在群众中间就出现一种反抗神的意愿,这种反抗神的意愿体现在普罗米修斯,爱沙尼亚的卡列维以及其他英雄们的身上,他们认为神是同他们敌对的最高统治者。”

除了族群内部的阶级分化,部落之间也时常存在冲突与战争,形成严重的战争灾难。而此时的反抗则主要体现在社会斗争层面。如我们熟知的蚩尤与黄帝之间的战争。

关于黄帝与蚩尤的战争有很多零星的记载,而这里集中反映了战争的规模宏大,猛烈无比,在这场战争,双方势均力敌,蚩尤请风伯雨师帮忙,而黄帝也请应龙和旱魃助阵。双方在冀州的原野上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最后旱女魃发挥巨大神力,遂将蚩尤打败。

有的学者认为炎黄是古时的氏族集团,但是两个部落之间相距不远时常发生冲突,而最终黄帝打败炎帝将中原统一。蚩尤是炎帝的部落,因蚩尤不甘心被统治,因而想要反抗。在这场战争中也可以感受到蚩尤的顽强抗争精神。

总的来说:“蚩尤与黄帝的战争,是突出表现了蚩尤的勇猛果敢,黄帝的深谋远略,只因为黄帝是战争的胜利者,后世的记叙不免以正统的阶级眼光出发对黄帝的功烈加以涂饰,对失败的蚩尤则予以诋谤。”

此外具有强烈反抗精神的刑天断首神话,则可以看作炎黄战争的余绪。如《山海经·海外西经》记载:“形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根据相关考察,刑天是炎帝的属臣,在这里刑天所争的帝,应该是指与黄帝抗争。

与我们之前介绍的蚩尤与夸父相似,刑天也体现了顽强的抗争意志,且相较于前者,刑天的抗争意愿更为强烈。刑天在于黄帝的战斗中,虽然头被枭首,但仍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舞干戚与黄帝进行斗争。晋人陶潜在读《山海经》也被其意志所感染发出:“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称赞。

二、灾难神话的历史影响

人类的历史中经历过很多的灾难,神话作为原始先民的集体记忆,最早的叙述了人类遭遇苦难。多灾多难是我们人类历史发展的一个特点,但生存环境的恶劣,并未阻碍先民的生存繁衍,反而激励着先民不断斗争。

在灾难中先民通过神话的形式,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表达抗灾的意志,如果现实带给人类的是痛苦和绝望,那神话给予人们的则是鼓励与思考。灾难神话中体现现出来的积极性与主动性,以及其中所蕴含的精神特质,对我们的救灾观念,创伤的安抚与民族性格都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

1.救灾意识的形成

灾难神话并非我国特有,其他地区也存在着灾难神话,但均以洪水灾难较为普遍,如弗雷泽就在《旧约中的民俗》中收集了大量的世界各地区的洪水神话。将中国的洪水灾难神话和世界的洪水灾难神话比较,会发现我国的洪水灾难神话具有显著的特点。

西方的洪水神话叙事中,灾难的发生往往与人为有关,而降下灾难则是神祇的意志,人类所做的触犯了神祇,因此神祇就要给人类降下灾难以示惩罚。善良的人会有神的预示,或其他事物的告知,在他们的帮助下得以逃生。

因此可以看出西方洪水灾难神话的叙述中对灾难的应对态度往往不是抗争,而是逃避屈从。在《传世纪》和《古兰经》记载“诺亚方舟”的故事就是很好的体现。

而中国的不同,并不强调人对神的屈服,而在于对洪水的征服。叶舒宪指出:“中国的洪水神话特点就是治水,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一个民族的洪水是由人去战胜的,都是逃生的。”这一特点在“鲧禹治水”中得到充分的体现。

由此观之,西方灾难神话在叙事中往往侧重于神的惩罚以及人类的屈从,与此相比中国灾难叙事的侧重点往往在于面对灾难时发挥的主观能动性。即依靠自己的力量与灾难进行积极的抗争克服灾难而不是被动地逃避。

我们不仅能从洪水神话中看到这样的特点,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夸父追日等神话都有鲜明的体现。我国灾难神话中这种内蕴和行为模式促成了我们特有的救灾意识。

2.灾难创伤的安抚

神话可以看作是文学的源头,起初只是依靠口头流传。古代贤者很早便发现不同的文学语言可以引发身体的不同反应,如先前哲人所说:“语言之于心灵犹如药物之于之于身体;不同的话语可以产生不同的效果:有的使人悲哀,有的给人愉悦,有的使人害怕,有的促人勇敢,有的像魔术一样令人着迷。”

据此我们可以了解到,不同的语言对人会产生一定的影响。于神话而言,在文字尚未形成的上古时期,神话故事被不同的语言所创作出来,流传在各个民族与族群之间,神话作为一种口头故事表述,其不仅是先民生产与社会生活的投射,也是人民情感与意志的反映,其神话叙事对人们的精神与心灵也有重要的影响。

灾难神话也具有安抚治愈的功能。从我国的灾难神话当中可以感受到各种灾难所带来的苦痛与创伤,面对灾难带来的威胁,先民压抑的情感无从宣泄,恐惧和焦虑的情感也成为他们心中不可逾越的心理障碍。如何寻求一种方式进行心灵上的解脱成为急切之需。神话的出现便顺应了这种需求,先民在灾难神话中集中表达出自身的希望与恐惧。

弗洛伊德认为:“诸如神话故事这类传说是所有民族充满愿望的幻想,也是人类年轻时期的尚未宗教化的梦幻歪曲后的残迹。”与仪式话的行为相比,神话是表达一个民族隐藏在集体无意识层面的理想与愿望的文学象征。神话具有满足人们潜意识需求的功能,同时也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焦虑,达到治愈的功效。

在灾难神话中最明显的表现便是英雄的出现。约瑟夫·坎贝尔曾说:“神话是众人的梦”,作为先民的集体幻想,神话中的英雄代表的是光明与希望。英雄总是舍生忘死,冲在前方,救民于水火之中。这是远古遗留下来的救灾模式,这种模式直到现在依旧保留,成为缓解灾民内心恐慌的重要方式。

列维·斯特劳斯认为:“虽然在工业化的文明中,已经再也没有虚构神话的可能了,只有人的内心世界例外。”所以从精神分析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由于潜意识中还藏着人类远古的记忆、认识和行为图式。因此,阅读神话传说将可能诱发潜意识或者原型而获得具有心理治疗价值。

3.自强不息民族精神的塑造

袁珂曾说过:“要了解一个国家和民族,首先应该了解它的神话。”神话中蕴含国家文化和民族精神,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精神文化源泉,对民族精神的塑造有很大的影响。灾难是孕育精神文明的沃土,因此灾难神话与其他神话相比最为明显的特征便是其中所蕴含有精神文化价值,其对民族精神的塑造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在灾难神话中,不仅描绘出了毁天灭地的重大灾难,还涌现出很多的英雄与灾难抗衡。如鲧禹、精卫、夸父、女娲等等。在面对重大的灾难面前他们未曾退缩,而是积极勇敢地与其斗争,神话中有些英雄如后羿,大禹是成功的,他们在与自然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也赢得了人们的尊重。

然而也有些英雄是失败的如精卫、夸父、显示出厚重的悲剧意蕴,但神话中所表现的意义并不在于展现他们斗争的成败,而在于他们拥有超越自然的精神力。这种精神远比失败带来的结果更加震撼人心。

如精卫填海的故事,女娃化作精卫鸟与夺取她生命的东海抗争,在浩瀚的大海面前,精卫的力量是弱小是微不足道的,精卫的反抗与大海的宏大形成强大的反差,精卫的行为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尽管很渺小,尽管微不足道,但表现的意志却是那样宏大,带给人以心灵上的强大震撼。

袁珂也曾指出:“从人们的理智上看她这工作当然是徒劳无益的;但从感情上来看,沧海固然浩大,然而小鸟想要坚忍不拔的想要填平沧海的志盖却比沧海还要浩大,此其所以为悲壮,值得赞美。”

三、总结

灾难神话中对英雄的无畏牺牲,敢于反抗精神的赞扬,影响了人们的思想与行为,也鼓舞了人们的斗志,长久以来,虽然我们面对了无数的灾难,而其并没有将我们压垮,反而使中华民族在压力与困难面前变得更加坚韧顽强,形成了我们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

从古至今,我们民族见证了无数的大灾大难,也承受了无数的苦难,但我们未曾逃避放弃,而是在古人的意志指引下勇敢抗争,在灾难中奋斗,在苦难中涅槃,铸就辉煌。

由此可见,灾难神话对民族精神的影响之远。灾难神话中的精神意识与行为模式对后世的规范与人格的构建有十分重大的影响,直至今日灾难神话中所蕴藏的精神,依然是支配我们的精神本源与心理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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